独家调查 | “基因狂人”贺建奎和他的神秘关键人
覃寒池 锦麟煮酒 4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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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项目的伦理审查到底是如何通过的？有关文件是否涉及造假？对贺建奎相关研究的资金支持到底是来自何方？涉案的莆田系医院——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亦是一家港股上市企业，其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通过独家调查获悉，除贺建奎外，另一位在该事件中扮演关键角色的人物或将是这一切答案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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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覃寒池
编辑 | 麟 妹
来源 | 叩叩财讯
轰动是一定的。
但贺建奎应该没有想到，他等来的不是铺天盖地的荣誉和登上科技之巅的快感。
在他在11月26日，向世界宣布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编辑婴儿诞生之前，他的名字并不为普通大众所熟知。虽然据业内人士介绍，其在基因测序界有很大名气，以至于“业内都知道他”。
11月27日，第二届国际人类基因组编辑峰会即将召开。
该峰会由香港科学院、英国伦敦皇家学会、美国国家科学院和美国国家医学院联合举办。
第一届国际人类基因组编辑峰会曾于2015年在华盛顿举办。
按照原定大会议程，在27日上午11点半左右，头衔为南方科技大学副教授的贺建奎本人也将在该次峰会“人类胚胎编辑”的主题环节现场发言。
选择在该国际权威盛会前一天宣布其在迈出了人类进化史上重要的一步，贺建奎显然是有野心的。
然而，仅仅几个小时后，风向逆转，各种来自专家和民间人士的谴责声不绝于耳。有关“伦理审查质疑”、“莆田系医院背景”、“违背生物医学伦理”等一系列问题在11月26日傍晚发酵。
122位科学家共同联名谴责、涉事医院深圳和美妇幼儿科医院的否认、南方科技大学的紧急声明、深圳卫计委的介入调查，都让贺建奎和他的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编辑婴儿深陷舆论漩涡。
该项目的伦理审查到底是如何通过的？有关文件是否涉及造假？对贺建奎相关研究的资金支持到底是来自何方？涉案的“莆田系”医院——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亦是一家港股上市企业，其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叩叩财讯通过独家调查获悉，除贺建奎外，另一位在该事件中扮演关键角色的人物或将是这一切答案的源头。
01
关键人推手
在11月26日早些时候，随着有关贺建奎和他的首例基因编辑婴儿诞生的消息在网上迅速传播，“莆田系”医院——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被认为可能是“免疫艾滋病基因编辑婴儿”实验的医院。
这源于丁香园官网微博发布的一份《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审查申请书》，该申请书显示，上述基因编辑婴儿实验始于2017年3月，截止到2019年3月。
研究拟采用CRISPR-Cas9技术对胚胎进行编辑，通过胚胎植入前遗传学检测和孕期全方位检测可以获得具有CCR5基因编辑的个体，使婴儿从植入母亲子宫之前就获得了抗击霍乱、天花或艾滋病的能力。
但很快，这一说法便被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否认上述实验在医院进行。
26日下午15时40分，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总经理程珍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医院和贺建奎没有过合作，正在对这一事件进行调查。
随后，在该伦理审查申请书上签字的几位医院伦理会成员也纷纷表示，自己并没有签过这张申请书，也没有印象召开过有关这个项目的会议，签名可能是伪造。
那么这份至关重要的伦理委员会审查申请书到底是从何得来呢？
叩叩财讯获悉，这就或与这位贺建奎事件的重要关联人有关。
企查查工商资料显示，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虽然为港股上市企业和美医疗子公司，但在其股权结构中，除了上市公司关联企业贵阳和美妇产科医院有限公司持有其92%的股份外，还有一位神秘的自然人持股8%，这位自然人便是林志通。
“林志通与贺建奎的关系非常紧密，一个是做医疗投资的商人推手，一位是试图将科研不断向商业化运作的研究人士，二人的组合可谓互补。”一位接近于贺建奎的知情人士向叩叩财讯透露。
实际上，据企查查工商资料显示，林志通还曾一度担任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总经理一职，除此以外，其还在曾在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任董事，而深圳市瀚海基因的实际控制人和法定代表人即为贺建奎。
有了这层关系，贺建奎要获得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这份疑点重重的“奇特”的审查申请书想必可谓易如反掌，哪怕这份申请书签署日期为2017年3月，而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的医院伦理会在同年5月才设立。
顺便说一句，就算是几个月后，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的医院伦理会正式成立，但其存在依然有违有关规定。
深圳卫计委在11月26日发布关于《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编辑婴儿在中国诞生》声明称，根据“医疗卫生机构应当在伦理委员会设立之日起3个月内向本机构的执业登记机关备案”，经查，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这一机构未按要求进行备案。深圳市医学伦理专家委员会表示也在同日启动对该事件涉及伦理问题的调查，对媒体报道的该研究项目的伦理审查书真实性进行核实，有关调查结果将及时向公众进行公布。
“林志通与贺建奎之间在2013年前后便已经相熟，当时贺建奎刚刚从美国回国不久，刚刚准备组建自己的基因公司，而林志通便作为医疗产业的投资商，其后双方便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合作。”上述知情人表示。
可以佐证的是，2015年12月10日，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与和美医疗控股有限公司在香港签订了合作框架协议，在这次合作协议的签约现场，代表深圳瀚海的就是贺建奎和林志通，斯时，贺的身份是董事长，林志通的身份则是执行董事。
据叩叩财讯获悉，林志通的另一个更为长久、正式的身份，则是深圳正威集团的医疗事业部总裁。
资料显示，深圳正威（集团）有限公司于2011年09月02日在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福田局登记成立。法定代表人王文银，公司经营范围包括金属新材料、非金属新材料的技术开发与销售及其它国内贸易等。
在正威集团旗下的正威健康产业投资有限公司中，林志通持股10%，正威集团持股90%。
贺建奎商业化创业平台——瀚海基因在2016年初进行的A轮融资，便是由正威集团领投。
在2018年1月，正威集团还与贺建奎任教的南方科技大学达成了在医疗、大健康和产业基金等全方位战略合作意向。
正威集团在医疗事业投资上的负责人正是林志通，与之对接的正是贺建奎。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11月26日，贺建奎即将向世人宣布他已经促成全世界首例基因编辑的婴儿诞生之时的高光时刻，在这重要的时间点上，陪在贺建奎身边接受美联社独家专访的便是林志通。
贺建奎接受美联社独家专访称：要让首例免疫基因婴儿成为一个榜样。
在这段接受美联社专访的视频中，贺建奎以全英文方式进行，其在宣布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编辑婴儿诞生后，表示该项目的后续怀孕尝试计划将暂时搁置，将直到该项目的安全性分析完成，并让行业专家进行权衡后再做出决定。
其后贺建奎还表示，已经向深圳知名的妇幼医院——和睦家妇幼保健院寻求并获得了相关批准，但该医院并不是他所说的为自己研究或怀孕尝试提供胚胎的四家医院之一。
而此时，在视频中，一位音译为林志同的人士对镜头说道：“我们认为这是合乎伦理道德的做法。”
据上述接近于贺建奎的知情人士指认，该人士即为林志通，但其在这段采访中的身份却已经化身为和睦家妇协调委员会负责人。
02
基因狂人
“这项所谓研究的生物医学伦理审查形同虚设。直接进行人体实验，只能用疯狂形容。”这是在11月26日晚间，由国内122名科学家共同联名起草的谴责声明中的开端所言。
“CRISPR基因编辑技术的脱靶问题不解决，直接进行人胚胎改造并试图产生婴儿的任何尝试都存在巨大风险。”科学家们表示：“”此项技术早就可以做，没有任何创新，但是全球的生物医学科学家们不去做、不敢做，就是因为脱靶的不确定性、其他巨大风险以及更重要的伦理。”
的确，就如科学家们所言，如果这些不确定性的可遗传的遗传物质改造，一旦作出活人就不可避免的会混入人类的基因池，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没有人能预知。确实不排除可能性此次生出来的孩子一段时间内基本健康，但是程序不正义和将来继续执行带来的对人类群体的潜在风险和危害是不可估量的。
这一来自权威科研界的“定调”，无疑将贺建奎“基因狂人”的形象再次夯实。
在此之前，业内对于贺建奎早有“狂人”的称号，不过彼时更多的则是褒义。
翻开贺建奎的履历，是一段充满励志而又光彩夺目的过往。
湖南娄底新化人,童年时家境贫寒,初中毕业后一路考入新化县一中。
2002年毕业于新化一中284班。
高考以优异成绩被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录取，后来取得国家奖学金留学美国，在莱斯大学取得博士学位，然后在斯坦福大学做博士后研究。
2012年，国家孔雀计划引进回国，在南方科学技术大学建立个人实验室进行基因测序方向的研究。
2017年7月，他带领团队自主研制出了“亚洲第一，世界领先”的第三代基因测序仪。
在新化一中和新化本地，贺建奎曾被当成榜样、天之娇子宣传。
与中国传统中的科学家“一世清贫、坚守信念”相比，贺建奎对于学者下海经商的看法则有不同。
早前其接受采访时表示，当年还在象牙塔中的他坚信“学者就应该坚守清贫，这样才能在学术上有所成就”，但后来，贺建奎这一观点的转变，发生于他在斯坦福大学攻读博士后期间。
他师从斯坦福大学生物医学工程系斯蒂芬·奎克教授。斯蒂芬·奎克教授不仅是世界基因测序领域首屈一指的顶级科学家，而且还是十多家公司的掌门人，是拥有三家上市公司控股权的亿万富豪。
贺建奎渐渐相信“财富和科学可以共融”。
他认为，“学者不一定坚守清贫才能有成绩，学术研究到商业应用，对于我来说才是最擅长的事情。”